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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喀啦!

 

  雖然跟著鄰居從大門進來了,但沒有鑰匙還是沒有辦法進家門。

  有時候不是很想回家,因為要爬到頂樓實在很累人,位置又是四樓以上,對於體能不足的我來說每天都是一大煎熬。

  終於抵達家門前,冰冷的鐵門無情地隔絕了我與溫暖的家。看了看手機顯示時間,才五點不到。爸媽回來是七點以後的事,難道只能被困在這狹小的空間裡,待上兩、三個小時?

  和鄰居也不熟……嘖。

  我焦躁地咬起指甲,發出喀、喀、喀的聲響,迴盪在整間公寓的樓梯間,同學都說這聲音讓人起雞皮疙瘩,但對我來說,是唯一能讓我放鬆心情的事情。

  也不想做作業……乾脆來看漫畫好了。

  我拿出手機,開啟網路,點開看漫畫的軟體後開始沉浸在故事裡。

  雖然說漫畫、電影、小說越來越多,越寫越暢銷,但其實題材大同小異,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吸引我的注意,就是看看打發時間,研究一下骨架、作者的文筆或拍攝手法也好,沒事就把研究後的評論發一篇文章在部落格,但也不怎麼受到關注,就是很普通平凡。

  盯著螢幕的同時,偶爾可以聽見鄰居進出家門和一樓大門的聲音,那些大媽大嬸還會提著大包小包的垃圾,碎碎念著下樓,因為空間狹窄,垃圾袋總會摩擦到欄杆或牆壁,那些聲音聽在我耳裡全都令人煩躁。

  搬來這裡的時候,那些鄰居就對我們家不聞不問的,儘管爸媽都熱心地想和他們打好關係,但對方卻完全對那些熱情視而不見,連招呼都不回一聲。

  真是讓人討厭。

  看膩了漫畫,我把手機丟到一邊,直接在樓梯間躺下來。

  天花板……剛粉刷過,慘白的讓人不舒服,彷彿可以看見不整齊的刷痕在上面揮灑,甚至可以感覺那些油漆還是濕潤的,地板上卻完全沒有顏料滴落的痕跡。
  這片天花板在今天之前都還是斑駁破爛的樣子,因為壁癌的關係油漆片會慢慢掉落,但卻是那種小片小片的掉,非常密集的模樣,光是看一眼就渾身發毛,不過幸好終於有人願意來處理了,現在可以直盯著都覺得放鬆自在。

  不過看久了,總覺得還是有種泛黃的顏色從中間擴散開來。

  

  喀啦!

  一樓的鐵門被人打開了,隨即而來的是腳步聲。

  雖和這棟公寓的鄰居住戶都不熟,但我知道這是自家人的聲音,是媽媽踩著高跟鞋、輕柔優雅的腳步聲。

  「媽?妳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?」我趴在樓梯扶手上往下看去,但我什麼也沒看到,因為樓下的住戶完全沒有開燈。

  我這才發現外頭天色已經暗下來了,拿起手機查看時間,六點整。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快,而我也才開始感覺氣溫的驟降,忍不住打了個冷顫。

  「媽?」我又喚了一聲,剛剛她應該是沒聽見我的聲音吧。

  腳步聲沒有停下或加快,只是繼續往上走,我可以感覺到聲音越來越近。

  「搞什麼啊……這麼神秘。」見媽媽好像沒有要應答的樣子,想必是工作太疲累又加上爬五層樓,已經很喘了才沒回應吧?

  雖是這麼想,我心裡卻隱約感覺到不太對勁,心臟的跳動聲忽地占據我的雙耳,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。

  不管是誰,爬樓梯應該都會喘一下吧?但是媽媽……完全沒有。

  腳步聲依舊輕輕地踏著,發出鞋跟清脆的敲擊聲。

  「……媽?」

  那腳步聲已經踏超過至少64步了,我算過,我們這棟公寓每段只有八階,照理說到五樓只要64階就到了,但那腳步沒有停下過、也沒有慢下過,就只是不停地走著……

  我全身起雞皮疙瘩、寒毛倒豎。

  天已經完全暗下,我卻沒有開燈……不,是不敢開燈。

  是誰……好可怕……不要……

  我全身冒出涔涔冷汗,身體不自主地抖著,心臟卻熱辣得疼痛。我讓自己縮在牆角,只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是,這樣就不會被那個「東西」發現了。但是耳邊的腳步聲仍然沒有停下,而且聲音仍在持續擴大。

 

  喀!

 

  忽然,腳步聲停止了。

  禁不住好奇的誘惑,我從雙手間的縫隙偷偷望出去——

  一雙腳就站在我的面前。

  暗紅色的尖頭高跟鞋,白皙修長的雙腿合併在一起,但是卻沾滿泥土、布滿血絲與青筋,好像從墳墓裡掙扎爬起的殭屍一樣,我竟然在這種時候想到這麼可笑的笑話。

  不是媽媽不是媽媽不是媽媽。

  「媽媽」就站在那裡,也不吭聲。

  就在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時候,「媽媽」忽然有了動作。她蹲下來了,動作輕柔得好像真的是我所知道的家人一樣。

  她知道我可以看得見她,因為她蹲下來後,那雙充滿血液的眼眶就瞪著我看,雖然看不見眼球,但就是知道她正看著我。而整張像是被車輾過的臉、又腫得發紫發綠的臉,慢慢勾起詭異的笑容,我可以看見幾顆牙齒從腐爛的牙齦脫落。

  那笑容咧到臉頰之前,我已經沒勇氣繼續看下去了,雙眼緊閉,只期望這是一場夢,等等一醒來就會什麼都沒有了。

 

  不知過了多久,我才感覺到眼前的壓迫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,但仍是過了很久才敢抬起頭來,卻一瞬間無法適應而被光線刺痛了眼。

  天亮了。

  「……我睡著了?」發麻的手腳回應我的懷疑。

  耳邊傳來不再是腳步聲,而是清晨的鳥鳴;眼前也沒有那個恐怖的女人,只有我的手機和書包靜靜躺在地板上;樓梯間充滿冷調的日光,在此刻卻無比溫暖。

  待身體能自由活動後,我站起身,想把手機拿起來查看時間。

  但我發現螢幕上面有一滴白色的油漆,「這是……」我皺著眉頭,正想直接抹掉,螢幕卻又忽然被打上一滴白油漆。

  緊接而來是兩滴暗黑色的濃血。

 

  喀!

 

  我戰戰兢兢地抬頭。

  爸爸、媽媽……還有那個女人。

  爸爸媽媽的臉朝著我,面容充滿恐懼,卻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樣子,應為他們被埋在天花板裡,像是沉浮在海中得不到救援的溺水者,只是水泥將他們的動作凝結在那一刻;他們的身體、四肢散落各處,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屬於他們的。而手機上的白油漆和血液,就是從他們臉上及口中流出的,混合著口水,以及絕望。

  而那個女人站在天花板,倒掛著看著我,再度露出那噁心難看的笑容。

  眨眼的瞬間,我驚醒了。

 

  周圍仍有些昏暗,但已經是早晨時間了。我的手機鬧鐘若無其事著大聲作響。

  慌張地滑掉屏幕上的圖示,直到再次確認時間是隔天早晨後我才鬆了一口氣。

  想到了什麼,我看向天花板。

  被重新粉刷後,顯得有些太過死白了。

 

  我爬起身,毫不猶豫地往樓下走去。

  此時整棟公寓的住戶都還沒人起床,樓梯間空蕩蕩的,除了自己的腳步聲,什麼也沒有。

  直到離開公寓,我才敢拔腿狂奔。


 

  爸媽……應該不會回家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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